257
八大山人（1626～1705）?市場唯一?五尺整張《臨河序》巨制
紙本?立軸
1697年作
識文：永和九年，歲在癸丑，暮春會于會嵇山陰之蘭亭，修禊事也。群賢畢至，少長咸集。此地乃峻領(lǐng)崇山，茂林修竹，更清流激湍，映帶左右，引以為流觴曲水，列坐其次。是日也，天朗氣清，惠風(fēng)何暢。娛目騁懷，洵可樂也。雖無綠竹管弦之盛，一觴一詠，亦足以暢敘幽情已，故列敘時人，錄其所述。
款識：丁丑春日，八大山人。
鈐印：可得神仙（白）?八大山人（白）?遙屬（朱）
題跋：八大行筆渾圓如精金璞玉，以寬博勝。猶見維摩居士褒衣緩帶，凜然不可犯。此臨河序巨制，學(xué)王而去其嫵媚，結(jié)體尤疏暢，得映帶左右之妙，真杰構(gòu)也。甲申（2004年），選堂。鈐印：饒宗頤印（白）
簽條：八大山人書臨河序真跡。思政同志出示屬題，稚柳。戊午（1978年）冬日。
出版：1. 《書譜》P37，書譜出版社，1979年第6期。
2. 《五桂山房叢稿》圖17，集古齋，1986年。
3. 《荷園主人——八大山人的生活與藝術(shù) Master of the Lotus Garden: The Life and Art of Bada Shan》P268，班宗華編，耶魯大學(xué)美術(shù)館，1990年。
4. 《名家翰墨·八大山人法書集（二）》C10冊P64，翰墨軒出版有限公司，1998年4月。
5.《八大山人全集·第五卷》P1205，江西美術(shù)出版社，2000年。
6. 《歐初藝術(shù)博物館藏品》P185，廣州藝術(shù)博物館編，廣東旅游出版社，2000年。
7. 《五桂山房藏元明清書法集》P56，嶺南美術(shù)出版社，2006年。
8. 《嘉德二十年精品錄·古代書畫卷·一》P437，故宮出版社，2014年。
9. 《八大山人研究大系》第八卷上P4，江西美術(shù)出版社，2015年。
10. 《承古融今 星漢燦爛——中國嘉德藝術(shù)品拍賣二十年精品回顧展》P140，中國藝術(shù)出版社，2015年。
著錄：11. 《五桂山房叢稿》P57-58，集古齋，1986年。
12. 《五桂山房詩文集》P138-140，廣州出版社，1995年。
13. 《蘭亭序·一千六百六十年》P169，遼寧人民出版社，2014年。
展覽：14. “承古融今 星漢燦爛——中國嘉德藝術(shù)品拍賣二十年精品回顧展”，中國國家博物館，2013年11月。
說明：李仿陶、歐初舊藏。饒宗頤題跋。謝稚柳題簽。
是幅十二平尺有余，為八大山人巨制名品，用極淡墨，書于1697年，時八大72歲，在南昌。正值八大山人書法最成熟而達(dá)到最高成就的階段，也是其與當(dāng)時活躍于南昌文壇上的詩書畫家交往最為頻繁的時期。
本作不僅是世間公認(rèn)的八大山人晚年書貌的標(biāo)準(zhǔn)件，也是八大山人一生中最經(jīng)典、最重要的作品之一，是市場所見八大山人《臨河敘》尺幅最大者，也是市場唯一一件八大山人《臨河序》立軸，更對研究八大山人的臨創(chuàng)觀念，乃至明末清初書法中的臨創(chuàng)觀念，具有著重要意義。
此為歐初舊藏，經(jīng)王方宇先生鑒定為真跡，并多次出版，著述詳盡，視為八大山人《臨河序》佳作之典范。據(jù)考，王方宇先生曾統(tǒng)計(jì)，自康熙癸酉（1693年）至康熙庚辰（1700年）八年內(nèi)，至少有十九件署款八大山人的《臨河序》存世，其中有十二件可確認(rèn)為真跡，立軸形式者僅占三分之一。本幅便為其中之一，也是市場唯一一件《臨河序》立軸。
這十二件真跡分別為：①1693年作《書畫冊》之八、九、十頁（上海博物館藏）。②1696年小春作冊頁一頁（南京十竹齋藝術(shù)研究部藏）。③1697年作本幅大軸（歐初藏）。④1697年作《八大山人書法冊》七頁中的一頁（王方宇藏）。⑤1698年作扇面（印入商務(wù)印書館出版的《八大山人書畫扇集》）。⑥1698年作《八大山人戊寅書畫冊》中的一頁（高邕之舊藏，現(xiàn)藏于舊金山亞洲藝術(shù)博物館）。⑦1699年春日作大立軸（普林斯頓大學(xué)美術(shù)館）。⑧1699年秋七月為聚升作4頁冊（上海博物館藏）。⑨1699年八月既望作《蘭亭詩畫冊》（張大千舊藏）。⑩1700年立夏作《山水花鳥冊》（張大千舊藏）。?1700年至日作，原為大幅立軸，經(jīng)剪裱重裝，成為六條屏（日本東京博物館藏）。?無紀(jì)年立軸，內(nèi)容不全（北京故宮博物院藏）。
由此可見，八大山人在晚年該階段多作小行楷書，并以冊頁扇面的形式傳世，鮮少作大軸，從而更顯本作之罕。
《臨河序》乃文學(xué)名篇，八大山人晚年反復(fù)書寫該內(nèi)容，或不下百次，以至于形成了其生命中的《臨河序》情節(jié)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八大山人在書寫過程中對文字內(nèi)容常有改動，凡書幾遍都不相同。此類現(xiàn)象是明人眼中習(xí)以為常的事，除了說明八大山人晚年對王羲之書法的喜愛，和對魏晉精神上高度自由的向往，更可見八大內(nèi)心的文人身份，以及其對待文學(xué)經(jīng)典的再創(chuàng)作觀念。
八大山人所書《臨河序》的內(nèi)容，一直以來都是學(xué)界重點(diǎn)探討對象。其與“蘭亭序”二者之間的異同，在文物界和書法界的“蘭亭論辯”中有著詳盡的闡釋。啟功先生在《蘭亭的迷信應(yīng)該破除》一文中說，他曾見過八大山人所寫《臨河序》不下八、九本，文辭詞一律是出自劉孝標(biāo)注的《世說新語》中的那一篇，而不是盛行的《蘭亭序帖》文本。八大山人自己也在1699年作《蘭亭詩畫冊》（張大千舊藏）的題跋中說道：“王逸少《臨河集敘》，近世所傳定武本凡三百廿五字，《臨河序》止得百字。更碑室一本，較山人所臨字大。子昂北道那得此耶”。可見八大確實(shí)見有一石刻本，然此本今已佚。
將本幅內(nèi)容與《世說新語3卷》對比，二者之間略有不同。如，八大山人將“此地有崇山峻嶺”寫作“此地乃峻嶺崈山”、將“又有清流激湍”寫作“更清流激湍”、將“惠風(fēng)和暢”寫作“惠風(fēng)何暢”、將“信可樂也”寫作“洵可樂也”、將“亦足以暢敘幽情矣”寫作“亦足以暢敘幽情已”。
再觀八大山人其他《臨河序》作品，相互之間內(nèi)容均有差異，并不是“各本一律”，而是“本本不同”。如，本幅比八大山人1699年春作大立軸（普林斯頓大學(xué)美術(shù)館藏）的內(nèi)容多“歲在癸丑”四字；八大山人1698年作扇面（印入商務(wù)印書館出版的《八大山人書畫扇集》）也無“歲在癸丑”四字；八大山人1693年作《書畫冊》之八、九、十頁（上海博物館藏）中寫作“信可樂也”等。
這些許差別對我們研究八大所見《臨河序》的最初版本有著重要文獻(xiàn)參考價值，也使我們不得不思考，八大山人“臨古”與“創(chuàng)作”的觀念有何關(guān)聯(lián)，從而也進(jìn)一步思考明末清初書壇對“臨創(chuàng)”觀念的認(rèn)知與變化。這一現(xiàn)象與當(dāng)時文化氛圍、以及當(dāng)時書家對傳統(tǒng)經(jīng)典的態(tài)度的變化是息息相關(guān)的。比如董其昌《臨爭座位帖》（中國臺北故宮博物院藏），完全就是藉題發(fā)揮而進(jìn)行的藝術(shù)創(chuàng)作；比如王鐸《臨王筠帖》（上海博物館藏），更是不受約束；比如傅山《嗇廬妙翰》（中國臺北何創(chuàng)時書法基金會藏），臨創(chuàng)皆是筆墨游戲。
八大山人1693年所作的一本《臨河序》后題跋，道出了其晚年將古人書風(fēng)融會貫通的境界：“晉人之書遠(yuǎn)，宋人之書率，唐人之書潤，是作兼之”，其雖臨王羲之，實(shí)則兼多法。
本幅用禿筆淡墨，折衷于方圓之間，圓潤而有篆籀氣，筆鋒、字形皆有明顯收斂，同時十分在意分行布白，字與字之間的間距安排較空疏，結(jié)體饒有變化，與之前狂放怪偉、夸張錯綜的風(fēng)格不同，與其最晚年全然圓潤淳樸之貌相近，有著濃厚的禪宗韻味。
八大自幼接受儒學(xué)教育，國難后遁入佛門，還俗后又對道教興趣濃厚，儒釋道三家文化都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的藝術(shù)創(chuàng)作和人生價值取向。其晚年心境平和，臨池不輟，一方面臨寫各名家作品，汲取精華；另一方面努力追尋晉人深遠(yuǎn)含蓄的氣勢，無論是行楷、草書，甚至是章草，皆形成自家面目。
八大終其一生在內(nèi)心世界亦是近道的。在34歲為僧時，即在畫上署“廣道人”“灌園長老”，八大返俗后，過著絕學(xué)無憂閑道人的日子，并在57歲用“六六洞天”；58歲時用“夫閑”“畫甕”兩印，意在逃離囂市的愿望，追隨莊子所說的“抱甕而出灌”的老者；59歲直至終年，八大則常蓋“可得神仙”一印，足見其問道之心。本幅中所鈐“遙屬”一印亦是八大對魏晉時代的認(rèn)同與歸屬，所鈐“可得神仙”也同樣為其晚年對道家逍遙自在的心向往之。
BADA SHANREN THE UNIQUE EXTANT CALLIGRAPHY
Ink on paper, hanging scroll
Dated 1697
Illustrated (part): 1. Shu Pu, issue no. 6, p. 37, Shupu Publishing House, 1979
2. Drafts from Wugui Shanfang, pl. 17, Tsukuchai, 1986
3. Master of the Lotus Garden: The Life and Art of Bada Shanren, p. 268, Yale University Art Gallery, 1990
Literature: 11. Drafts from Wugui Shanfang, p. 57, Tsikuchai, 1986
12. Poetry Collection of Wugui Shanfang, pp. 138-140, Guangzhou Publishing House, 1995
13. Lan Ting Xu·One Thousand Six Hundred and Sixty Years, p. 169, Liaoning People's Publishing House, 2014
Exhibited: 14. 'Retrspective Exhibition of the Esscence Auctioned by China Guardian in the Past Twenty Years', National Museum of China, November, 2013
Note: Inscribed by Rao Zongyi and titled by Xie Zhiliu.
Provenance: Previously collected by Li Fangtao and Ou Chu.
149.5×89.5cm
RMB: 6,800,000－8,800,000
作者簡介：八大山人（1626～1705），即朱耷，本名統(tǒng)，別號個山、人屋等，明寧王朱權(quán)后裔，江西南昌人。順治五年削發(fā)為僧，法名傳綮，字刃庵。康熙十四年十署款八大山人直到卒年，似“哭之”“笑之”。擅畫山水、花鳥 、竹木。花鳥學(xué)沈周、陳淳、徐渭，于靜悟中自成一格。山水取法黃公望，頗受董其昌影響。對清代花鳥畫影響極大，與石濤、弘仁、髡殘合稱“清初四僧”。
鑒藏者簡介：1. 李仿陶［近代］，別署丹楓散人，紫藤花館主，廣州香山鐵城（今中山石岐）人。清末大收藏家，藏有名家書畫、古陶瓷、古玉等雜項(xiàng)。以書畫收藏為主，并精于鑒賞。久居于孫文中路獅子街深巷李大觀堂，為世家子，亦是當(dāng)時位于水街口黃氏望族黃益齋的外孫。由于其至晚年亦留有辮子，故人們俗稱為“有辮公”。其書法運(yùn)筆以側(cè)鋒見顯，提按有度，飄逸不羈，帖味甚濃，有蘇軾之書風(fēng)。
2. 歐初（1921～ 2017），號五桂山人，曾用名展、思政、梁初仁等，廣東中山人。詩人、書畫家、收藏家。中山五桂山抗日根據(jù)地、廣東人民抗日游擊隊(duì)縱隊(duì)、中國人民解放軍粵中解放區(qū)的主要創(chuàng)建人、領(lǐng)導(dǎo)人之一，建國后曾任廣東省政府秘書長、中共廣州市委書記、廣州市常務(wù)副市長、市人大主任、中共廣東省委顧問委員會常務(wù)委員等職。著有《五桂山房詩文集》《歐初書畫集》《歐初自用印及藏印集》。富書畫收藏，精鑒別。其收藏與朱光一、吳南生鼎足嶺南。
跋者簡介：饒宗頤（1917～2018），字固庵，又字伯濂、伯子，號選堂，廣東潮州人。自幼研習(xí)書畫，早年從金陵楊栻游，弱冠后專心治學(xué)，歷任印度班達(dá)伽東方研究所、法國科學(xué)中心、香港大學(xué)、新加坡國立大學(xué)、美國耶魯大學(xué)、日本京都大學(xué)、法國高等研究院教授。五十歲后復(fù)致力于書畫，喜作擘窠大字，漆書直摩金農(nóng)，行草則雜以隸法，渾穆蒼勁。亦擅國畫、書畫史論等。層任第七任西泠印社社長。
題簽者簡介：謝稚柳（1910～1997），名稚，字稚柳，以字行，晚號壯暮，江蘇常州人。著名畫家、鑒定家。曾為上海中國畫院畫師、西泠印社顧問，歷任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、上海市文管會副主任、中國書協(xié)常務(wù)理事、中國美協(xié)理事、中國畫研究院院務(wù)委員、上海博物館研究員等。
